图为塔里木河干流源头――阿克苏河、叶尔羌河及和田河的交汇处肖夹克。 肖玉磊摄(新华社发)
图为塔里木河两岸,胡杨葳蕤茂盛。 沙 波摄
图为白鹭从塔里木河湿地飞过。 王志清摄(人民视觉)
“才站长,智慧电源平台上出现故障报警。”
“什么情况?”才登巴问。
“枢纽总配电柜电源缺项了。”
“打开远程操作界面,立即断电,然后组织人员到现场核验情况!”才登巴果断决定。
看着值班人员远程切断了配电柜的电源,才登巴拍了拍值班人员的肩膀,笑意盈盈地说:“多了一双智慧的眼睛,坐在电脑前就可以发现水利工程上的问题,工作便捷多了!”
在这里,33岁的才登巴进入塔里木河流域干流管理局工作已经13年了。与奔流不息的塔里木河一起流淌的,是他闪亮的青春岁月。
一
2009年12月的一天,寒风凛凛,才登巴的心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他,考入了塔里木河流域干流管理局。那一年,他刚满20岁,梦想着在祖国的水利事业中大展身手。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到单位报到的第二天,他和新来的同事们就被拉到了塔河的下游――大西海子水库。
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景色,他们蒙了:满眼的荒凉,四周全是茫茫戈壁。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眼前的水库里竟然没有一滴水,是一片干涸的荒沙滩。为了避风,他们把帐篷扎在了这片沙滩上。
夜晚,气温降至零下20多摄氏度。尽管帐篷内有取暖设备,但半夜他们还是一个个被冻醒了。大家索性爬起来,抱着火炉聊天,或是跑出去仰望一会儿星空。
才登巴所学专业是水利水电工程和水利测绘工程管理。实习时,他曾经历过一段艰苦岁月。毕业后从事水利工作,虽说心里已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眼前的一切,还是比他想象的要艰苦得多。
到大西海子水库来干啥?负责向塔河的尾闾湖泊台特玛湖生态输水。
才登巴记得很清楚,生态输水的过程异常艰难。那时,需通过上游的和田河、叶尔羌河和阿克苏河3条源流补充水源。有限的河水奔流1300多公里后,还未流到下游,就停滞不前了。他们只好顺着河道徒步巡查。有的地方结冰了,就拿来十字镐、铁锨凿冰;有的地方河道堵了,就调来挖掘机进行疏通……
塔河下游的218国道两侧曾是郁郁葱葱的绿洲。后因塔河一度断流,这片绿洲濒临消失,植被被黄沙一点点淹没。流沙成了218国道上的“拦路虎”,让过往的司机苦不堪言。
然而,塔河两岸的一些人却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刚开始往下游输水,他们不愿意,往往是水还没流到下游就被截流了。当时用水矛盾很突出:一边是农业灌溉极度缺水;一边是下游300多公里的河床已经成为黄沙滩、盐碱地,急需输水恢复生态!”才登巴无奈地说。
“只有植被茂密了,才能遮挡住风沙,才能把地保住,人们才能在这里生活……”起初,他们给附近居民做工作,许多人不理解。后来,他们通过附近团场,给职工、农民做工作。慢慢地,思想工作做通了,汩汩水流终于缓缓流进了干涸已久的台特玛湖。
打那以后,生态输水就越来越顺畅了。哗哗的水流,一路唱着欢歌奔流而下,齐聚到台特玛湖里。
一年又一年。渐渐地,曾经死气沉沉的台特玛湖又焕发出勃勃生机。如今的台特玛湖,湖面广阔,绿水流翠,群鸟翻飞,如诗如画……
二
台特玛湖变化的过程,反映着塔河流域治理的过程,才登巴等一批塔河流域守护者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成长着。
那一年,生态输水结束后,包括才登巴在内的新来的20多名员工被分到了各个管理站。这些站点不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戈壁荒滩,就是在荒无人烟的胡杨林深处。
才登巴被分到轮台县轮南镇塔河桥社区英巴扎管理站。这里,只有一个管理站和一个水文站,两座孤零零的房屋。
才登巴刚到管理站时,站上只有五六个人,条件非常艰苦。很快,一起分来的两个同事忍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卷起铺盖走了。
才登巴的心里五味杂陈。“塔里木河养育了一代代南疆儿女,如果谁都不愿守护它,任其生态环境持续恶化,将来我们拿什么留给子孙后代?”才登巴清楚,守护这条河流就意味着和孤独寂寞为伴。但他更清楚,塔河流域就是子孙后代的“金山银山”!
才登巴选择了坚守。这一守就是10余年。
英巴扎管理站管辖190多公里的河道,26个生态闸,设有多个卡点。
没过几天,师傅就把才登巴带到了英巴扎的1号卡点。卡点距管理站很远,条件也更艰苦。在一片原始胡杨林深处,孤零零地立着一间房,像大海上漂浮的一叶小舟。吃的水是压井压出的苦咸水,蔬菜等生活物资10天左右送来一次。
师傅离开前,给才登巴认真交代了卡点的职责和注意事项,还带着他熟悉了河道巡查的范围及重点巡查的区域。所有的巡查工作,都是靠步行来完成。
师傅离开了。从此,一片林,一间房,一个人,一条河……
在卡点上坚守,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色:灰突突的一片林。每天伴随着同一条河,重复着同样的巡河工作。平常人看来很简单的打个电话,在这里都是一件难事,需在胡杨林中到处找信号……
最煎熬的是寂寞。尤其是自11月份到春节前后这段时光,棉农回家了,牧羊人转场了,三四个月连个人影也见不到。才登巴每天面对的,除了这片林、这条河外,只有太阳和月亮的换班,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有时,面对空旷的胡杨林,他大吼几嗓子想消除寂寞,然而声音很快被苍凉的胡杨林吞噬。才登巴说,这种寂寞是常人很难想象的。
他在一个卡点最长待了88天,没有出来过一次。“出来后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他说。
三
对于才登巴来说,孤独、寂寞、辛苦,他都可以忍受。如何让塔河两岸的人们停止非法打井、架泵抽水、肆意截流,才是他最闹心的事情。
2012年之前,塔河两岸非法开荒严重。每到一个卡点,听到柴油机发动的声音、看到林中突然冒黑烟,或者是发现新鲜的车辙,哪怕是一段电缆、一截管子甚至一个布条……他都要细致地查看。有时,他会住在大型泵站,一住就是个把月。
在巡河的过程中,才登巴深深感到,一些人法律意识非常淡薄。为了守护好这条河流,有时,他还把帐篷扎在种棉大户的棉田边,一边劝阻非法截流、架泵,一边进行水利普法宣传。“要让大家知道哪些事情能干,哪些事情不能干。能干的该如何办手续,合理合法进行。”他说。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登巴沿着塔河不停地巡走。
这些年,他从英巴扎管理站的1号卡点到4号卡点,再到7号卡点;从轮台县到尉犁县,现在已经是乌斯曼管理站副站长。工作岗位在变,但他的信念从未改变:要守护好塔里木河,让塔河的水更清、树更绿、景更美。
从2015年开始,他的眼前慢慢绿起来了。正是这一点翠绿,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看着曾经荒芜的戈壁荒滩渐渐染上了绿色,看着眼前的生态环境一天天发生着变化,才登巴觉得自己和同伴们这么多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提起这些年来塔河流域的生态变化,才登巴就滔滔不绝――
眼见为实!塔河流域实行统一管理后,上游的水量明显增加。塔河从上游到下游,生态环境明显改善,植被覆盖面越来越广,植被种类也增加了不少。最难忘的是,英巴扎南岸曾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通过多年管护和生态输水,水源充足了,曾经的沙漠变成了密林葱茏的森林公园。
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塔河流域野生动物也增多了。以前,偶尔能看到的动物只有狐狸。现在,黄羊、野猪、狐狸、马鹿、野兔,随处可见。鸟类也增加了不少,鸬鹚、野鸭、白鹭,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鸟类也来了。
还有,塔河下游曾经干涸的大西海子水库、台特玛湖,如今水流源源不断。地下水也变充足了,就连曾经干涸的大、小海子里,都积满了水。2022年,是塔里木河近十年来水量最大的一年,河水漫溢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出现了大片罕见的湖泊。胡杨、沙漠、蓝天、候鸟与湖水相映生辉,形成了一幅和谐美丽的生态画卷。
另外,沙尘暴明显减少,这是大家共同的感受。刚到轮南镇工作时,三天两头就刮沙尘暴。有一次,从伴行公路回来,突然刮起了沙尘暴,天昏地暗,车身被打得哗哗作响,坐在驾驶室内,甚至看不到车头。他们不敢继续前行,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等待沙尘暴过去……
同时,才登巴也见证了塔河流域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的不断提高。
从最初的步行巡河,到后来骑摩托车,再到后来开小汽车,后面又配上了无人机,有了卫星地图……一步一步,向“数字塔河”“智慧塔河”迈进。
“我刚到这里时,师傅带着我一个点一个点去看,跑一趟记不住,还要一趟一趟地跑。现在有了卫星地图,我们带新员工,把数据发给他,在手机上介绍,一看就明白了。”
说话间,才登巴打开手机,给我讲解:“你看,点开水利信息,种植户、耕地、泵站、机电井、防洪堤、涵管等多种信息,都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有了这些数据,我只要把定位发过去,对方随时可以查看相关数据和情况。”
“塔河流域的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越来越高,我们的子孙后代可就享福喽!”
听我这样一说,才登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向我娓娓道来:“现在到了汛期,我们放飞无人机,扑棱棱一圈,就可把水流态势、河道走势、险情险段看得清清楚楚,根据险情启动应急预案及时处置。2022年洪峰期,在塔河右岸输水堤发现了一处险情,就是小无人机帮了大忙。现在用上了巡河APP、智慧巡检,很多工作在手机和屏幕上就能实现,智能化管理程度越来越高了。以前提闸门,需要摇把子摇,现在远程控制,鼠标一点,就可以实现。我们干流局的三个枢纽,已经建设成水利工程标准化建设示范点,以后有望实现线上巡查。河道正常与否,足不出户就可看得清清楚楚,跟塔河流域有关的所有水情信息都可轻松掌握。”
四
说起自己的护河生涯,才登巴觉得最亏欠的是家人。
才登巴说,结婚这么多年,他基本没管过孩子。一两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站上时,孩子总是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每每想起狠心离家的情景,他就泪眼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