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管涛
[ 明年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我们既有诸多有利条件，也面临不少困难挑战。即便去年底我们对于一些内外部冲击早有预判，但仍有可能超预期，甚至冒出一些突发因素。低增长之后经济大反弹、全球不景气中国逆势上扬，都不是天上掉馅饼，还需要付出艰辛努力。 ]
党的二十大再次确立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发展是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又强调，明年要更好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更好统筹发展和安全，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大力提振市场信心，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突出做好稳增长、稳就业、稳物价工作，有效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起好步。
会议指出，国内经济韧性强、潜力大、活力足，各项政策效果持续显现，明年经济运行有望总体回升。认真分析做好明年经济工作的机遇和挑战，有助于进一步认清形势、坚定信心，更好完成全年经济工作任务。
防疫优化有助于激发内需潜力
过去三年，我国在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方面取得显著的成绩，也付出了一定的经济和社会代价。会议提出了六个“更好统筹”，第一个就是要更好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会议要求因时因势优化疫情防控措施，认真落实新阶段疫情防控各项举措，保障好群众的就医用药，重点抓好老年人和患基础性疾病群体的防控。今年底要优化调整疫情防控政策，加强统筹衔接，有序组织实施，顺利度过流行期，确保平稳转段和社会秩序稳定。
11月份先后出台的二十条、新十条防疫优化措施以及后续政策，将加快经济社会活动正常化，增加就业机会、改善收入预期、拓展消费场景、提振消费意愿。会议在部署明年五大重点工作时，明确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着力扩大国内需求的优先位置，指出要增强消费能力，改善消费条件，创新消费场景；多渠道增加城乡居民收入，支持住房改善、新能源汽车、养老服务等消费。为支持扩大消费，会议还强调社会政策要兜牢民生底线，落实落细就业优先政策，及时有效缓解结构性物价上涨给部分困难群众带来的影响，加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
经济回归正轨后，不但能够刺激消费，也能够促进投资，进一步发挥通过政府投资和政策激励有效带动全社会投资的积极作用。为鼓励民间投资，切实落实“两个毫不动摇”成为明年五大重点工作之一。会议要求针对是否坚持“两个毫不动摇”的不正确议论，必须亮明态度，毫不含糊；要从制度和法律上把对国企民企平等对待的要求落下来，从政策和舆论上鼓励支持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发展壮大；要依法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要为民营企业解难题、办实事。
改善房地产调控事关发展和安全
房地产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对经济而言，既是动力源，也是风险源。今年前11个月房地产投资、销售全面负增长，且累计降幅还有所扩大。从去年三季度到今年三季度，房地产业已连续5个季度同比负增长。鉴于房地产业的上中下游链条较长，对投资和消费的负面影响更为广泛，相关金融风险隐患上升。
会议在部署有效防范化解重大经济金融风险工作时，花了大量篇幅讲房地产市场，提出要确保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扎实做好保交楼、保民生、保稳定各项工作，有效防范化解优质头部房企风险；要因城施策，支持刚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探索长租房市场建设；要坚持“房住不炒”的定位，推动房地产业向新发展模式平稳过渡。
在房地产金融支持16条和房企融资“三箭齐发”，以及后续措施的支持下，明年房地产市场若能筑底回升，不仅利在扩大内需，也利在防范化解重大经济金融风险。
宏观政策支持力度不退坡
今年，宏观政策对经济的支持力度，堪比2020年疫情暴发之初。2020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针对大家担心的政策退坡明确表示，宏观政策要保持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保持对经济恢复的必要支持力度，政策不急转弯。本次会议也强调加大宏观政策调控力度，加强各类政策协调配合，形成共促高质量发展合力。
会议提出，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加力提效。保持必要的财政支出强度，优化组合赤字、专项债、贴息等工具，在有效支持高质量发展中保障财政可持续和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可控；加大中央对地方的转移支付力度，推动财力下沉。
明年两会期间，预算赤字率、地方政府专项债额度以及是否新发特别国债均值得期待。需要说明的是，近日续发7500亿元特别国债，并不增加明年财政可用资金来源，而是对2007年财政部发行15500亿元特别国债注资中投公司，到期部分的滚动发行、借新还旧。
会议还提出，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精准有力。要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保持M2和社会融资规模增速同名义经济增速基本匹配，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小微企业、科技创新、绿色发展等领域支持力度；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强化金融稳定保障体系。
这与2020年底提法相比有两点不同。一个是在前半部分，上次提了要保持宏观杠杆率基本稳定，这次没有提及，或意味着明年对杠杆率上升更为容忍，货币政策总体将偏宽松。另一个是在后半部分，上次强调了深化利率汇率市场化改革，这次没有提及，或意味着明年对人民币汇率稳定性的政策需求更高，在某些情况下将制约总量工具特别是利率的使用。这也意味着结构政策工具，以及通过释放改革红利，疏通政策传导，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将会大有用武之地。
上一次，我国宏观杠杆率经历了连续5个季度环比下降。2021年底，M2和社融同比增速分别较上年同期回落1.1和3.0个百分点。日前，央行明确表示，明年货币政策“总量要够”“结构要准”，力度不能小于今年。不久前的超预期降准，已经发出了相对灵活的货币政策靠前发力、适时加力的信号。
产业和科技政策蕴含诸多机会
当前，内外部环境对国内经济运行制约日趋明显，但经济发展新动能继续壮大。今年前11个月，规模以上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速快于全部规上工业4.2个百分点。11月份当月，新能源产品生产保持高速，新材料产品生产高位加快。
会议强调，产业政策要发展和安全并举。狠抓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壮大，着力补强产业链薄弱环节，在落实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过程中锻造新的产业竞争优势，推动“科技-产业-金融”良性循环。科技政策要聚焦自立自强。布局实施一批国家重大科技项目，完善新型举国体制，发挥好政府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中的组织作用，突出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
会议还指出，围绕经济发展和民生急需，推动补短板重大项目建设，着力消除制约居民消费的不利因素。六大“更好统筹”之三，就是要更好统筹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扩大内需，通过高质量供给创造有效需求，支持以多种方式和渠道扩大内需。
弱复苏为明年经济回升奠定基础
去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我国经济内有“三重压力”，外有世纪疫情冲击和百年变局演进。自今年初以来，美联储紧缩、大国博弈升级、国内疫情反弹等造成了一系列超预期冲击。预计四季度经济将二度探底，全年增长3%~3.5%，不及年初预期目标。
低基数给明年经济反弹创造了条件。如2020年受疫情冲击，美国经济下降2.6%，为1947年以来最深的衰退，但2021年增长5.9%，为1985年以来最强劲的增长。中国2021年经济增长8.1%，创10年新高，也部分是因为2020年录得改革开放以来年度最低增速2.2%。
过去三年，中国复合平均增速约为4.5%，略低于潜在产出水平。显然，在中国经济实际增速向潜在产出水平回归过程中，经济反弹甚至短暂超过潜在产出水平并非小概率事件。
明年经济工作难度和挑战不容忽视
明年经济工作不是单纯的增长目标，还有其他大量指标，工作任务十分繁重。会议强调，保持经济平稳运行至关重要，并提出了七大具体要求：着力稳增长稳就业稳物价，保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坚定不移深化改革，更大激发市场活力和社会创造力；着力发展实体经济，依靠创新培育壮大发展新动能；充分挖掘国内市场潜力，提升内需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加强金融、地方债务风险防控，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更大力度推动外贸稳规模、优结构，更大力度促进外资稳存量、扩增量，培育国际经贸合作新增长点；强化基本公共服务，兜牢基本民生底线。
会议用六个“更好统筹”，即更好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经济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扩大内需、经济政策和其他政策、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以及当前和长远，为做好明年经济工作提供了方法论指导。
会议还指出，当前我国经济恢复的基础尚不牢固，“三重压力”仍然较大，外部环境动荡不安，给我国经济带来的影响加深。这都是明年开展工作时难以逃避的矛盾和问题。具体来讲，包括但不限于：海外货币紧缩的溢出影响进一步发酵，对我国或将从金融冲击为主，进一步演绎为“金融+实体经济”的双重冲击；世纪疫情冲击和百年变局演进影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塑，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防疫优化后正常化道路不平坦，疫情阶段性反弹、资产负债和人力资本受损等疤痕效应值得关注；房地产松绑后政策效果有待进一步观察，对实施中的其他政策开展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也应该适时启动；多年实际增速低于潜在产出的负产出缺口加剧经济金融体系脆弱性，稳妥处置化解重大风险隐患任务依然繁重，等等。
综上，明年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我们既有诸多有利条件，也面临不少困难挑战。即便去年底我们对于一些内外部冲击早有预判，但仍有可能超预期，甚至冒出一些突发因素。低增长之后经济大反弹、全球不景气中国逆势上扬，都不是天上掉馅饼，还需要付出艰辛努力。会议明确要求，要从战略全局出发，从改善社会心理预期、提振发展信心入手，纲举目张做好工作；要敢担当，善作为，察实情，创造性抓好贯彻落实。
（作者系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